〈第七章〉旅行之時，千萬別往森林去
之後一切都打點好後，我還是被卡赫抓去好好洗了洗傷口。幸好那時離受傷已經有一段時間，血早已止住，往癒合的方向發展。
夜還未亮，大部分的人回去繼續休息，而為了提防還會不會有另一波敵人攻來，有幾名未受傷的團員也留下來一同守夜。
頓時之間，營地變得熱鬧，而我則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，就算躲在馬車裡睡覺也不會有人有任何意見。
正符合我意，我也正大光明的睡到天明，直到我在馬車裡聽到了萊亞的聲音。
「今天我們要通過森林，盡我們所能在一天之內通過森林。所以今天中午沒有休息的時間，早班和午班必須自行找時間解決中餐問題，每一輛馬車都有乾糧，今天沒有時間野炊，希望大家能見諒。」
說完後沒多久，馬車開始動了起來。不同於昨天，今天一開始就可以感受到行進的匆促，馬車顛簸的很厲害，看來是到達能多快就多快的速度。我將馬車的簾子拉開，看著外頭的景象。
這座森林看來是很多人走過，林中有一條人為的道路，稱不上直，但也沒有多少曲折，隊伍便是走在這條道路之上。
道路狹窄，因此所有的旅行者都坐在馬車的駕駛座或屋頂上，卡赫和磊克就坐在我睡覺的這輛馬車上。
「銀梓大哥，你醒了！」卡赫臉上仍堆著笑容，親切地問我：「傷口還疼嗎？」
我見到他笑容中帶著些許的疲憊，點點頭對他說：「不進來休息？你不是午班的嗎？」
「嗯，但我想坐在外面。」卡赫著迷看著四周的蓊鬱樹林，甜甜的說：「銀梓大哥，春之大陸好漂亮，冬之大陸的樹林都沒有大葉子，有些樹根本沒有葉子，太陽也都冷冷的，一點溫暖都沒有。」
我沒有出聲，跟著卡赫的目光望著四周的樹林。春之大陸四季如春，地上的草是嫩的、樹上的葉是綠的，就連枝椏上的鳥兒唱起歌來都是令人精神飽滿。漸漸的，四周不斷變換的綠色化成了一股吸引力，將我吸了進去。
上次看見綠色是什麼時候的事了？五年前？或者更久？印象中我不曾見過綠色，我最常看見的顏色是黑色，還有紅色。
喔！我記起來一件事，大概是在七歲的時候，因為和卡赫完成一次高難度任務而被放假兩天，組織基地的後山就有一片那麼綠的森林，裡面免不了有一點血腥味，但我和卡赫還是在裡面玩了整整兩天，玩得很開心。
在之後看到綠色的記憶，就是今天了。
「銀梓大哥，你有去過其他大陸嗎？」卡赫眼神沒有離開樹林，他問我：「我聽父王說過，全大陸分成四大塊，每一塊大陸都相對應一個季節。夏之大陸和秋之大陸到底有什麼東西呢？真讓人期待呢！」
「也沒什麼，夏之大陸每天都有炎熱的太陽。」我依照我的記憶跟卡赫簡單說明：「在那裡太陽照耀的時間比春之大陸多了一半的時間，所以那裡的人都被曬得比較黑。秋之大陸則比春之大陸涼一些，但到中午的時候則和夏之大陸一樣熱，當地人都要帶不同的衣服以便早晚更換。」
「咦？真的？」卡赫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，他瞪大了眼，崇拜的看著我：「銀梓大哥你去過其他大陸呀！那你有去冬之大陸嗎？」
「嗯，有啊。」我從馬車裡站起身，翻上了馬車車頂，坐在卡赫身旁說：「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，冬之大陸的特色就是終年白雪，不是嗎？」
卡赫點點頭，迷戀的看著森林，說：「沒錯，但在那裏生活了十五年，再美的景色也會感到無趣。」
見到卡赫因為看見樹林就表現出嚮往的神情，我差一點脫口說出「我帶你去其他兩塊大陸」之類的話。只是念頭才剛起就被我扼殺。這是什麼話？要是說出口，我可能就沒辦法再忘掉這個卡赫了。
這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話。
就在把想法壓下的時候。卡赫冷不防來了一句話，讓我差點跌下馬車：「銀梓大哥，我們這次任務完後去其他大陸好不好？」
「……離到葉魁城還需要兩個月的時間，現在談這個會不會太早？」我面無表情的說，但語氣有著無奈：「先想辦法完成這個任務吧！」
「喔，好吧，也對。」卡赫沒有反駁，但是他的話中可以聽到像是小孩子的那種倔強，好像我一定要答應他似的。
馬車行進的很快，不一會就到了森林深處。稀稀疏疏的樹林逐漸茂密起來，就算是接近中午，樹林內卻是暗了起來。
「進入警戒，現在是在森林內部，必須提防魔獸。」
等樹林內暗到一個程度，萊亞的聲音透過線傳了過來。這讓我有些驚訝，用線作為傳話工具可不是任何線師都可以做到的，有些高等的線控師甚至怎麼都做不到。雖然用線傳話沒有什麼大用處，但作為一般的大範圍宣布事情卻是很有幫助。
「這座森林有魔獸。卡赫，你下去馬車休息吧。」磊克在萊亞說完話後馬上就過來了，他對卡赫說：「昨天線用的太兇了，現在還沒恢復過來吧？」
「沒事，反正中午也快到了，就讓我繼續待下去吧！」卡赫微微一笑，語氣不同於我，他對磊克總是有皇子應該有的上位者威勢：「有銀梓大哥在我身邊，不會有事的。」
磊克似乎沒料到卡赫會這麼說，臉色錯愕，他摸摸鼻子咕噥著便離開了。
我將頭轉往另一邊，避開卡赫靦腆的笑容，尷尬地問：「這跟我在不在有什麼關係？」
「我很怕魔獸。」卡赫靜靜地說，內容不禁讓我收起玩笑的心態。他說：「小時候我曾經被魔獸追過，那時候還沒有磊克，所以我只能一直跑一直跑。最後是被士兵救的，也是那件事以後，我再也不喜歡魔獸。」
「那在被魔獸追之前呢？」我問，只是出於好奇的心態。
「我以前可以和魔獸溝通喔……」卡赫率真的笑容讓我原地愣住。但實際上是他那番話的作用。
趁著四周沒有其他人注意，我猛然一把把卡赫抓到懷中，並粗魯的摀住他的嘴。在他耳邊低語：「這些話，千萬別對其他人說。知道嗎？」
卡赫從我懷中掙脫，似乎是被我嚴肅的語氣嚇到，他喘了幾口氣問道：「為、為什麼？」
我搖搖頭，沒有對他說原因。不是我不想說，是因為這個事實的真相并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決的事。而且搞不好就算聽懂了，想真的相信還需要再思考一陣子
「卡赫，中午快到了。」磊克從馬車裡提了幾包小麥製成的口糧走了過來，親切地問：「先吃東西吧！不然再來就沒時間吃……怎麼了？都不說話？」
似乎是看到磊克疑惑的表情，卡赫趕忙收起一臉失落，對他笑笑說：「沒什麼，覺得這裡的森林真的很漂亮。」
「當然啊，不然怎麼叫春之大陸？」磊克大咧咧地在我和卡赫之間坐下，同時不著痕跡的看了我一眼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說道：「春之大陸是四塊大陸裡最漂亮的大陸。」
我挑了挑眉，對磊克的動作不做出評論。反正我也不介意，隨手跟磊克要了包乾糧就又躲到馬車裡窩著。
進到森林裡，少了太陽的照射，四周溫度降了不少，就算是在馬車內也不會覺得悶熱。
原本應該好好的睡個覺，但卻在我閉上眼不久殺出了個程咬金——萊亞。
「不擔心魔獸嗎？」他左看右看貓著腰躲到馬車裡，看到我甚至還微微愣住，但才一瞬間，他又擺出笑容對我說：「昨天的傷如何了？恢復的還可以吧？」
我鄙視他幾眼，隨口應聲，還不忘損他幾下：「還好。就為了和我將這個，不去前面嗎？我記得你剛剛說注意魔獸吧？不怕突然冒出高階的魔獸嗎？」
「哈哈，不會啦！」萊亞到是對這件事表現出把握的模樣，他從馬車裡一角翻出乾糧，順便遞給我一包。
我搖頭拒絕，他什麼都沒說自顧自地打開它吃了起來，邊口齒不清地說：「這座森林並不是什麼大森林，而且因為人們經常在這裡走動，大部分的高階魔獸都不喜歡在這裡。所以若是有魔獸，大概也只是只有些微智慧的低階魔獸。那種魔獸交給團員就足夠了。」
我以看不見的角度點頭，但心中卻有些莫名的奇怪感。這種感覺出現通常不會有什麼好下場，我瞇眼盯著萊亞，考慮著要不要警告他。
但還未說出口，萊亞的身軀猛然一震，頭也從乾糧裡抬了起來。他第一眼就是看我，眼神中滿是疑惑，卻又不失警戒。
「幹什麼？」我問，眼中看到萊亞半透明的線正顫抖著。心底升起一抹不安感。
「我……」萊亞說話的聲音些微沙啞：「剛剛感受到……有火狼，在這座森林裡。」
火狼，一種中高階的魔獸。個別戰力不強，只有在會放火的能力上困擾不少旅行者。算然是中高階魔獸，卻是多種魔獸中最受旅行者困擾的魔獸。
原因不為別的，就是因為火狼是群體活動的魔獸，而且領域性非常的強，只要闖入地盤，高達數十隻的火狼就會團結起來去除敵人，不論這敵人有無危險性。
我眉頭微微一皺，疑惑的又問一次：「確定？」
萊亞點點頭，臉色灰死如土。他馬上放下乾糧，雙手手指像是彈奏樂器一樣在空中屈伸，要不是那張臉，就連吟遊詩人彈琴都沒他優雅。
「所有人注意，車隊停下，前方有火狼。」
萊亞嘴型不懂，聲音卻在馬車外響起。隨著幾匹馬的嘶嘶叫聲，馬車在劇烈搖晃中猛然停下。
「萊亞，你說有火狼……」
馬車才停沒多久，就有不少團員紛紛前來詢問。萊亞探出馬車，冷靜的說：「約前方四百公尺的地方。聽著，我們必須在天黑前走出森林，所以沒時間在繞路了。叫所有人做好戰鬥準備，我們現在要直闖火狼的巢穴！」
「是！」
對萊亞所說的話毫無遲疑，原本議論紛紛的眾人此刻同意了目標。萊亞又分配不同的工作給其他人，從他聲音中不難聽出，他是認真的。
但我還是在所有人都散去後又跟他說：「你是認真的嗎？這種森林大小，火狼可以多達上百隻喔！」
「沒問題的，以前也遇過類似的情況。」萊亞在短短的時間裡變得疲倦不堪，他苦笑：「就是傷病又會多個幾名，而且馬車也會受到損害。」
而且就算闖出火狼的巢穴，也不代表出了森林，到時候所有人的疲勞程度會到達一個高點，這可不是好事情。
我在心裡默默評估，馬車外已經充斥紛亂的腳步聲，看來即將要向前衝了。
「銀梓大哥！」磊克的聲音從馬車上跳了下來，他拉著卡赫，有些著急地說：「等一下就要闖入火狼的巢穴了！所以能不能請你看著卡赫？」
我看著臉色明顯蒼白的卡赫百依百順的緊握磊克的手，指節發白，說明他心中的恐懼。
我點點頭，伸手放在卡赫的肩上。他的身軀在顫抖，應該湛藍的眼眸成了混濁的海水。
「別怕。」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可以這麼溫柔：「到馬車裡來。」
卡赫點點頭，將冒汗的雙手移到我放在他肩上的手，然後艱難地踏步爬上馬車。
「那麼……卡赫就托你照顧。」磊克看起來稍微靜了下心，他跳上馬車頂部說：「我會在馬車上面，如果卡赫有什麼不對勁就叫我下來。拜託了，銀梓大哥。」
我點點頭，從馬車角落拿起一條毯子蓋在卡赫身上。坐在他身旁靜靜陪伴他，我閉上眼試著去感應外頭的情況。
團員的線正密密麻麻的編織起來，耳邊也傳來連綿不斷的武器鏗鏘聲，急促的呼吸聲也是最常聽到的，看來所有人都知道火狼是什麼樣的角色，也知道他們即將要衝入火狼的巢穴。
這將會是一場不容易的戰役。
「特蘭，去那輛馬車裏躲好！」
萊亞的聲音越來越靠近馬車，他似乎正抓著什麼樣的東西。接著馬車外被拋進了一團龐大的物體，那是一名有著棕色頭髮的少年，也是艾維旅團裡唯一的操線師——特蘭。
「我不要！」被丟進馬車的特蘭狼狽的爬起，對外面的萊亞大吼：「我想要戰鬥！為什麼就因為我年紀小而要被保護著？萊亞，放我出去！」
就算特蘭這麼說，萊亞還是冷著臉龐站在馬車門前，語氣對著特蘭，眼睛卻不斷往我這裡看來，說：「面對魔獸，你還沒有經驗。銀梓，看著他。你可以把他綁起來我無所謂。」
扔下這句話，也不管我同不同意，萊亞匆匆跑回隊伍最前方。
看著萊亞消失，特蘭馬上站起來想跳下馬車，我猶豫了一下，卻還是伸手將特蘭抓了回來。
「喂，你幹嘛？」特蘭像個得不到想要的東西而大吼的小孩：「放開我，我要去殺魔獸！」
「我又沒抓多大力，不會自己掙脫喔？」我看著這個只到我胸脯高的少年，語氣夾帶斥責：「自己實力不夠，去了也不過是送死而已。」
「才不會！萊亞說操線師是無敵的！不過是一群沒有智慧的魔獸，有什麼好怕的？」特蘭仍不死心的叫罵。
只是他這一叫，卻叫出了我的怒火。我泠著眼把他甩了出去，讓他撞在馬車的牆壁上，吐了口鮮血，像隻蝦米般蜷曲在地上。
「銀梓大哥！」
「操線師不是無敵的。」我不理會卡赫的叫喚，走向特蘭，抓起他的頭髮，逼他看著我：「相反的，操線師在面對魔獸時，是最弱的。」
特蘭沒有力氣說話，但他瞪著我的眼神就好像是在說：才怪！
他沒有畏懼我的眼神，或者說，他並不知道這種眼神可以帶來什麼樣的後果。
我也沒有再繼續幫他上課的心思，甚至有些後悔剛才沒有控制好力道，太大力了，使特蘭應該有好長一段時間只能呆在地上。
馬匹的嘶嘶叫聲紛紛在外頭響起，馬車也在此時猛烈的顫抖起來，瘋狂程度，像是要捨棄性命。
這或許是一場和死神拔河的戰鬥沒錯。
因為沒有人有百分之百的把握，這場戰鬥會有什麼樣的情況發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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